年，我们公司的一个小伙子确诊了，我们被迫隔离，有的是居家隔离，有的是集中隔离。
这让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公司，变得更加雪上加霜。
没过多久，公司就宣布破产了。
就我在家无所事事刷小视频的时候，看到了老板在群里说到：
由于公司整体部门调整，LV段部门急剧缩小，目前公司整体规模大力缩小，目前规划IT部门只留高飞一人做收尾工作，其他人员集体安排协商解约，工资会在下个月15号发放。
在这家公司呆了10年，从起步到壮大，本以为可以在这家公司安安稳稳工作和生活，结果没想到，我把他送走了。
是的，我失业了，一个36岁的大龄程序员，想要再找份工作，其难度可想而知。
紧接着，我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，人到中年不如狗。
贷款房，小学的儿子，生病的母亲，一个36岁失业没人要的程序员，一个唠叨抱怨的中年妇女。
压力之大，可想而知。
失业的前几天，我不敢告诉妻子，一直在假装上下班，实际上是在附近的一个公园角落里，一呆就是一整天。
15号，公司的最后一笔工资发到了卡里，我看了看信息里告知的银行余额，6.5w。
我看了好几遍，盘算着这点钱能撑多久，算来算去，也只能撑四个月。
不要问我为什么人到中年无积蓄，一个30%首付的三居室，一个信奉精英化教育的妻子，足以让我这些年的收入，如流水一般填了这些无底洞里。
我开始着急的去各个公司应聘，开始联系以前的同事和朋友能不能内推，可不论是哪个公司，都是彬彬有礼的拒绝。
你的能力很好，价格也不错，能接受加班吗？可以大小周吗？
你能力不错，性价比也高，但是我们不要32岁以上的程序员。
你……
那些公司的HR，看起来很有礼貌，可眼神中无意中流露出的眼神，仿佛在看一条流浪狗。
01
失业三个月，我还没有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。
妻子说，要不你就去跑外卖吧，又或者是找个钟点工什么的干。
可是我，名牌大学毕业，在前公司大小也是个主管，如今却要做这种工作？
孔乙己的长衫，我脱不下来。
朋友们看到我的状态不好，约我去爬山，我也不想去。
终日窝在家里对着电脑，电脑旁的烟灰缸被烟头塞的满满的，甚至还有几个烟头落在了缸外。
我一只手操纵着电脑，一只手夹着名贵香烟。
大体上，越是没有钱越是困窘之时就越想着去消费，以前工作的事小心翼翼的，20块钱的烟都不舍得抽，现在反而有点破罐子破摔了。
抽15的和抽45的没啥区别，反而节省下来的那30块钱，也不解渴，更不解决问题。
后来回想那段状态，真的是焦躁无比，自卑又自负，别人说不得骂不得。
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去工作，一个大男人一天天窝在家里，屁事不干，就会抽烟看电脑。
妻子端着饭菜，嘴里充满了怨气。
你知不知道，我们的存款就只够下个月的房贷和生活费了，再这样下去，咱们一家人就去喝西北风吧！
妻子越说越气。
行了，我知道了，不是还有一个月吗？你真以为我天天对着电脑玩游戏呢？我已经在网上找到工作了，你就别催我了！
我一脸的不耐放的回着他。
在电脑上，我正在和一个叫安哥的人聊天。
他给我说到：我们这里包吃住包往返路费，过年有奖金，薪资也和你上家公司差不多，保证你来了都不愿意回去。
去你那还包路费和食宿？我问到。
当然，我们这个开发部急需你这样的骨干，你什么时候过来，把你手机号和身份证号给我，我来给你买票。
这边会给你安排公司的人接你，你放心好了。
安哥，是云南一家软件公司的经理，我昨天在招聘网站上联系的他。
安哥说他们公司现在在做境外物流，现在公司在东南亚的业务发展迅猛，急需IT工程师。
一般情况是在云南这边办公，偶尔需要驻场开发，到境外去做开发和部署。
到云南下车后，已经是晚上了，确实是有公司的人在接应我，我很高兴，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受人尊重的感觉了。
本以为这次工作，可以是我的事业第二春，可以解决我当下生活的困窘，可没想到这却成为了我噩梦的开始。
02
接我的人，个子很高，脸有麻子，但看起来憨憨厚厚，人畜无害。
那人接过我的行李箱，笑着对我说：你就是李峰吧？安哥让我来接你的，另外还有两个工程师，昨天就到了，今天你到了以后，明天我们就出发了。
他带着我向车站出口走去，边走边说：今晚我们先在附近住一晚，明早我们一起出发，明天的路不太好走，今晚好好休息，我叫孟海，但是大家都喜欢叫我麻子。我也习惯了，你叫我麻子也可以。
第二天，天微微亮，六点钟我们就出发了。
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个伙计，一个叫李大志，一个叫王超。
舟车劳顿，又早起，一上车我没多想就开始打盹儿，那俩伙计也没多想上车就呼呼大睡。
迷迷糊糊中，感觉不太对劲，吵吵闹闹的车流声没有了，四周都很安静，我猛地惊醒，只见此时我们正走在一个蜿蜒的山路上。
我内心里有些不安，我之前就在新闻里看到过，罪犯把人骗到了荒山野岭，噶腰子，噶器官以后，把尸体放在了他的行李箱里，仍在了山里。
等被人发现的时候，都成骨头了。
我有些狐疑的问到麻子：麻子哥，怎么走起了山路，咱们这是要去哪？
麻子哥解释道：这不是因为有疫情嘛？你们几个又是外地的，走大路到时候经过各个口，人员流动人家要登记，又要查你的行程，多折腾啊。
三言两语，麻子便打消了我的顾虑。
想想接下来，一个技术部主管的位置，月薪3万加绩效奖金，走一段山路又算什么。
小面包在山路走了两个多小时，上午十点多，我们到了一个村子。
我看了看手机，这里是云南的一个自治州。
可是我不知道的是，这里已经和缅甸接壤，是距离缅北最近的地方。
这个村子，还没有修路，这几天还下雨，村里的泥泞不堪，村口也只有一个破旧的小卖部。
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，等会公司的车会来接你们。麻子在村口朝着我们三个人说到。
那位李大志此时早已将醒过来，他有些顾虑的说到：
麻子哥，怎么还要转车？咱们这是去荒山野岭敲代码嘛？为啥你不直接把我们送到公司啊？
麻子哥一脸耐心的回道：咱们公司就在这附近，咱们老板一是为了和东南亚那边交流方便，二来这边地皮便宜，老板在这里买了一大块地盖的工业园区，这里风景好，环境好，而且物价便宜，不比在市里那些鸽子笼一般的写字楼舒服多了？
我这车，没办车证，进不了园区，和保安扯皮也麻烦，等会让公司的车把你们接进去。
麻子的能说会道，打消了我们最后的些许顾虑。
坐了几个小时的车，我们也都累了，便下了车活动活动筋骨。
麻子和小卖部的老板打了个招呼，在小卖部买了点老婆饼和水，递给我们。
说：都累了吧，大早上也没吃点东西，来随便吃点垫垫。
我确实饿了，从早上到现在啥也没吃，接过饼，看了看饼的包装袋上已经落了一层灰，但没过期，于是便打开包装吃了几口。
我边吃边和身边的两个伙计搭话，毕竟人不剩地不熟，和他们俩关系熟络点，我心里踏实一些。
“老李，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打工了？”
我问的那位名字叫李大志的中年男子。
他嚼着饼说到：害，我以前也是混过大厂，技术也不错，可没想到现在互联网经济不太好，年纪又大了，在一二线城市实在是不好找工作，你呢？
我苦笑了一下，可真是同在天涯沦落人啊。
我也差不多，在上家公司呆了十年，混到了技术主管，行情好的时候公司已经融资到D轮了，结果没想到还是没扛住倒闭了，当时画的饼，给的我期权啥的全没了。你也是在网上找的这份工作？
是啊，我在一二线城市找了小半年，找不到合适的机会，要么钱给的少，要么就是嫌弃我年纪大。不然的话，谁愿意远走他乡，放弃老婆孩子来到这*地方。
我也是找不到工作，才来到这里的。
一旁的小兄弟王超，听着我们闲聊也就凑了过来和我们聊天。
我去年就毕业了，考研没考上，窝在家里颓废了小半年，父母也不理解我，说什么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，现在连个工作都找不到。
压力太大了，于是便在网上找工作，就来到这里。
正有一搭没一搭着聊着，只见前面来了一辆江淮的商务车，从车里下来一男子，自称是李哥。
麻子和他说了几句，便招呼着我们上他的车。
李哥是个大光头，一副社会小青年的打扮，看起来不好惹。
路上，李哥一边开着车抽着烟，一边在后视镜里打量着我们几个人，说到：
三位既然不辞辛苦的来到了公司，就好好工作，公司不会亏待业绩好的员工，业绩越好，你们手里的钱就越多。
我们三个人认真听着，连连点头。
车子开了大概有一个小时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摇摇晃晃的汽车里睡着了。
等醒来看手机，已经下午一点半了，而手机上的定位，让我有些不安。
定位已经没有在国内了，而是在缅甸。
我此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，自己好像偷渡了，而让我更没有想到的是，回来的路，九死一生。
03
等车到了公司以后，我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枪。
虽然在电视里看到了很多次，但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枪，心里的那种压迫感，比看到刀子要大得多。
不会吧……谁家的软件公司的保安，会配枪？
心里一惊，突然想起来前两年的新闻，国内程序员被骗到东南亚，写菠菜网站，不仅没有工资，而且要是交期之前没写完，就会挨揍！甚至会被打死！
冷汗一瞬间，浸湿了我的后背。
我回头看了看老李和小王，他俩的眼睛也是直发愣，估计也是感到了不对劲。
王超站在我身后，突然用手碰了我一下，回过神的我，用手碰了碰他，示意他小心些。
门口的两个门卫端着枪，他们的衣装打扮，像极了当时我在国内看的缉*电影里的*贩。
他们两人笔直着站立在门口，眼神古井无波的扫着周围，我看到他们眼睛，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。
李哥，这是公司？
我控制着自己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那么颤抖。
当然不是啦，这里是员工宿舍区。
李哥随意的对我说道。
他们手里拿的是真枪吗？怎么宿舍门口还会有枪呢？不会是玩具枪吧？
我尽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，汗却流的更快了。
当然不是啦，小伙子，你们刚来不知道。
这边治安不好，像我们这种公司，门卫都是配枪的。在这里，好好搞钱才是王道，一年工资加绩效搞个一两百万，保证你在这里活的舒舒服服的。
李哥开始给我画饼，唾沫星子横飞。
听到这里，我已经隐约猜到，这就是传说中的诈骗公司，要么就是搞菠菜网*的，但后来的事情告诉我，这里远不止如此，还有比诈骗菠菜更加恐怖的事情。
不等我继续往下问，李哥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，你别问了，过几天你啥都知道了，我现在把你们领到宿舍去。
李哥向前和门卫说了几句，只见那两个看起来很凶的门卫，便对李哥却是点头哈腰的，语气中也透露着恭敬和讨好。
这是新来的三个伙计，你去安排他们一下。
右边的门卫见状，对我们三人说到：跟我来，我带你们去宿舍。
04
我们跟着门卫，往公司里走去，公司看起来面积不小，但建筑风格来看，像一个老式的工厂。
建筑又矮又旧，最高也就是两三层。
走了大概十来分钟，我看到了一栋两层小楼，两层楼加起来应该有几十个房间。
你们住那边，，这边楼梯上去走几步就到了，门卫朝着我们指了指。
老李推开了的门，一层灰，小兄弟王超看到后嘟囔着，这么破的房子，以后会不会闹*啊。
后来我们才知道，这栋员工宿舍里，确实死过不少人。
自己把卫生搞一搞，工具洗手间都有，洗漱用品去一楼的储藏室里拿，需要什么拿什么，我回门口了。
还有，把你们的手机交上来，这边需要给你下载一些公司的软件。
人在屋檐下，我们只好交出了自己的手机。
门卫拿着手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。
过了一会，门卫把手机还给了我们，可我一眼就看到了手机里下载的东西，不由得苦笑一声。
有了这，不需要摄像头了。
王超看着门卫走了以后，低声的跟我俩说，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，这感觉不像是软件公司啊。
我感觉不是，你看看你们的手机，咱们现在已经出境了，这里不是中国。
那把我们带到这里来，是要做什么？老李有点担忧。
没人回应老李的话，可能大家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。
我点了一根烟，从宿舍的窗户，向外看四周的风景，二楼的视野并不开阔，也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树在园区的周围。
简单搞了搞卫生，我边想着和这里的同事聊聊天，结果他们一个个的神色匆匆，表情冷漠，根本没一个人肯搭理我。
无奈下，我跑去和门卫聊了几句天，大概了解了这里的情况。
确实是网络诈骗，我心里一沉。
可和我聊天的门卫却很兴奋，滔滔不绝的跟我说这个有多挣钱，有人一单就挣了多万。
我疑惑的问到：既然这么赚钱，你们俩为啥不去干呢？在这里守大门？
门卫有些尴尬：这不是上季度的业绩不好嘛
每个季度评比一次，业绩差的几个人，守大门，守大门一个月给。
我们又随便聊了几句，和门卫大哥熟络了一些后，我提出想要出去买点东西。
结果，惨遭拒绝。
未经允许，不得外出，你别打这个心思了，现在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了，自然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要拦着你了，你非要出去的话，别怪我不客气。
我连连摆手说到：兄弟你别误会，既然不行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。
边说，我边后退了几步。
05
怎么样兄弟，这几天在这里还习惯吗？
安哥坐在他办公室的老板椅上，左手抽着烟，一只脚还搭在了办公桌上。
我们三个人，站在办公桌前看着他，住了两天，我们终于见到安哥了，也就是在招聘网站上和我们聊天的那个人。
还不错，老板，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啊？
安哥抽了一口烟，跟我们说到：你们知道不知道咱们公司真正做的是什么生意？
不就是东南亚物流嘛？老李回答道，但明显底气不是很足。
安哥没有回答他，朝着我和王超问了一句，你俩知道吗？
我回道：网络诈骗，我听门卫兄弟说的。
安哥笑了笑说，不错，知道去主动了解工作了。
现在你俩也知道干什么了吧？安哥问老李和王超。
两个人点了点头。
待会，有人会来教你们怎么干的，好好学，一个月收入超过4万，超过的部分你们自己能拿4成。
安哥说道。
可这是骗人的呀，这事能干嘛？老李不死心的问道。
没关系的，很多新人一开始都喜欢这么问，可当他们看到骗一次拿到的钱，比他们一年打工都挣得多的时候，他们干的比谁都起劲。
而且，你不骗，总有人骗，但是钱就到不了你的手里了。
老李有点天真的回道：我不会骗人，让我回去吧！
回去？你来我这这几天，车接车送的，食宿的，都白给你承担啊，想回去也可以，拿10万块或者卸一条腿，你自己选。
老李没敢再说话。
我在旁边，看着安哥的表演，这一通威逼利诱，想必他已经用了很多次了。
去隔壁房间找老叶吧，他会教你们怎么干。
安哥开始赶人。
进到隔壁的房间，我发现，这个房间比安哥的那个房间大得多，房间收拾的很干净，空调温度设置的也刚刚好。
我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、文质彬彬的老先生，在一个躺椅上，带着眼镜看着一本书。
倘若不是在骗子窝，你说他是一个老教授我都信。
看到我们进来以后，老叶根本没抬头，说了句：几位都是新来的？是小安子让你们来找我的？
不等我们回答，他又继续说道：
你们随便坐，稍等一下，我现在不干这块业务了，我找个徒弟来培训你们吧。
说着，他便拿着旁边的手机，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没多久，我们被老叶带到了他徒弟张亮的办公室。
那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室，被分成了大大小小二三十个格子间，有二十多个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，盯着跟前的电脑屏幕，又或者抓着手机不停的点击。
屋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，各个办公桌上摆放着零食、还有不知道几天前的饭盒，散发着食物残渣的味道，显得整个房间，又乱又臭。
张亮指了指前面的一个格子间，说了句，这就是我的位置。
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几个位置，说，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办公吧，这几个位置还没人用。
只见张强的办公桌上，放着好几个手机登陆着不同的